仝蒽盛已经五十出头，是氮厂的元老级人物了，也是氮厂的老厂长、老书记，不过退下来已经有些年头了，光是在工会坐冷板凳，就不下十年，今晚能跟着来县委，也是机缘巧合，李观鱼打电话到氮厂的时候，仝蒽盛正与兰建生说马涛的事情。

看到张枫的目光看过来，仝蒽盛没怎么迟疑便道：“张书记，氮厂的情况很不好，厂里已经整整五个月不曾发过一次工资，而五个月之前，普通工人也只能拿到百分之七十的工资，厂里以设备陈旧老化，不能正常开工等种种缘由，提出要对设备进行更新换代。”

仝蒽盛从腰里拔出旱烟锅子，旁若无人的吸了起来，“大家都知道咱们周安县是贫困县，财政困难，根本没有资金往企业里面投，结果就有人提出了个馊主意，大家集资，好嘛，有的家庭三千，有的家庭五千，因为氮走俏，大家丝毫不怀疑这笔钱会赚不回来。”

张枫微微一愣，此事儿他还是首次听说，这年月就已经有集资了？天才不少嘛。

仝蒽盛道：“因为这事儿上面没政策，怕犯错误，所以集了资的人也都不肯泄l丝毫消息，得知厂里已经派人出去联系采购设备之后，大家都等着生产线更新之后，好过上好日子。”

接下来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生产线运回来后根本就不能用，而且还是进口设备，死贵死贵的，集资款都打了水漂，结果有人就不乐意了，扒了厂里的设备出去卖铁换钱，抱着能捞回一点儿算一点儿的心思，旧生产线也就这么一夜之间全卖光了。

张枫皱眉道：“买生产线，不是县里给贷的款吗，怎么又冒出个集资款来？”

仝蒽盛道：“县里贷款的事情不少人都知道，据说是钱不够啊，反正集资了能分红，又是厂里内部搞的，自然就有人集资了呗，听说有几百万呢。”

摆了摆手，张枫道：“先不说这个，职工目前是个什么状况？”

仝蒽盛道：“情况很糟，很多家庭已经揭不开锅了，马涛家的情况只能算是其中之一。”

张枫道：“我想知道一个比较jing确的数字。”

仝蒽盛这次沉思了片刻才道：“太详细了我也说不上来，但不会低于两三百户。”

张枫心里这个气啊，两百户三百户，这一差就是一百户，哪有这样算账的，皱了皱眉头，要不是怕接下来的工作没人做，他当场就想把这两位也轰出去，沉着脸琢磨了一会儿才吩咐道：“兰建生同志，你与仝蒽盛同志现在回去就开始做统计工作，最迟明天早上八点之前，给我拿出来一个准确的报表上来，将困难职工家庭统计出来，越详细越好。”

兰建生与仝蒽盛的脸上都l出迟疑之这个时候已经接近午夜了，就是连轴转也不见得能搞出来，想要逐逐户的去调查更是不大可能。

张枫目光在两人脸上盯了片刻，道：“一句话，就说能还是不能，不能的话，我换能做到的人去做。”

兰建生咬了咬牙，道：“能张书记，我马上回去安排，不过，八点有些紧，最迟九点之前，我负责把报表送来”

张枫脸上l出笑容，道：“好，我相信你，现在就回去安排吧”

等兰建生与仝蒽盛离开之后，张枫方才不易察觉的摇了摇头，然后目光转向财政局长黄颖，道：“黄颖同志，财政局现在能够调集多少现金？”

黄颖来之前并不知道是什么事儿，不过现在要是还想不明白的话，也就太白痴了，不过这却让她有些左右为难，财政并不归张枫分管，而且，她是常务副县长罗永年的人，没有罗永年的话，黄颖也不敢把钱划出去，哪怕是县委书记也是一样。

但张枫既然把她叫过来问，肯定就是有把握做这件事，自己若是应对不好，恐怕刚坐上没多久的这张椅子，就得换人了，从张凤方才的神情语气就能看出来，自己必须得iǎ心应对。

心思里也不知转了多少个念头，表面上却不敢有丝毫的迟疑，黄颖也没有多说什么理由，直接道：“能够筹集到的现金最多二十万左右。”

黄颖心里却在嘀咕，能筹集到二十万不假，但能动用的却是连一分也没有，我也没说假话，该怎么打官司，却是跟我无关，你们领导跟领导磨嘴皮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