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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医官一贯与薛灿交好,两人在太医署那个地方,竟也能成难得的朋友,抛开安莳这个师兄不算,朴医官自觉是头一份的交情。他知道薛灿莫名入了牢时也颇担心了一阵,只是悄悄去看了却被托了旁的事情,竟是要去找这个被皇帝丢出麟德殿的小宫监。

原是本着朋友间的仗义而去,不料竟会有这样机遇,不单获得今上嘉奖,还擢升了官职,他这个原本只能看看罪犯的御医官也开始进出麟德殿的大门了!伺候的还是这满内庭中一等一的红人!

以朴医官这样草莽出身,自然没有世袭大族的那些个清高自傲,人家看不上的宫监,只要是进出得麟德殿,他姓朴的也乐意。外人看来也许是市侩小人,可朴医官自己却乐得如饴

体力上来说,活儿不止轻松了一半,可心力上来说,恐又操劳出不止一半来。到底是劳心累还是劳力累,朴医官倒有些说不上来。只是原先听来十分逗趣有意思的一个人儿,现在却似个木头般的摆设,竟是不如大牢里那些虽然即将就死,但凡有一口气在仍要叫骂出来的好了。

唉,朴医官不由得心里暗暗叹息,可怜了这么个温驯的主儿。

转述了薛灿书信里的问候,等了半刻也没有等来徐顺的回答,朴医官有些不自在,他实在也摸不准徐顺是个什么意思:“小贵人,没点什么要卑职带的话儿?”

听到朴医官的声音,徐顺才恍然自省竟走神了。“……”张了嘴想要说点什么,却又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徐顺那欲语还休的样子,让朴医官看了也有些着急。“算了,没什么要另说的了。”最后徐顺还是决定什么都不讲,“劳烦朴医官。”

“不麻烦,不麻烦。”朴医官连连摆手,“那卑职就告退了,晚些时候再来。”

朴医官步出耳房时,隔着开启的窗户又看了眼依旧靠坐在熏笼上的徐顺彼时已重又长发及肩,看上去似乎伤口都好了,其实,内里依旧鲜血淋淋罢。

于是虽然仍旧是没有旁的话可带,朴医官还是自作主张的把自己心里揣摩出来的话写进了信里就为着朋友的这份儿情义,也要让薛灿安安心心的待在军营里,至于徐顺的心病,朴医官心里暗暗卯上了劲儿,就算根治不了,也不能让这“病”把“好端端”的一个人给拖死了!

医术稀松平常的朴医官这次算是把劲儿卯对了地方,因为皇帝也卯着这样一股劲儿。

虽然把人留住了,可这人的魂儿丢了。开心不开心都是淡淡的,皇帝也着实怀恋昔日虽然看着处处小心谨慎,但其实处处都是小疏漏的徐顺,会偷偷撅嘴、会偷偷咕哝、会为了一点儿小东西高兴上好几天、也会为了一点儿小事情落寞好几天,就算这些那些的小动作小表情并不为着展示给皇帝看,可皇帝能从暗卫的回报中,知道他是开心还是不开心,那时候的徐顺就好像一只琉璃瓶子,从里透出一股光亮。

可惜这样的琉璃瓶子被自己给搞浑了。

皇帝轻轻拨弄着徐顺新长出来的头发,犹如锦缎般的新发,乌黑光滑,柔顺的能从指间轻易滑走。

以前徐顺的头发虽也是乌黑,可就好像他那个人一样,远看着马马虎虎什么都过的去,可凑近用手一碰,立马就能察觉道那些小毛糙现在连头发都不是皇帝熟悉的了,那种宫外的自由的气息,似乎正一点点从徐顺身上被挤出去。

皇帝这么想着,心内越发觉得空落,他不由将搂着徐顺的那只手臂又紧了紧,唯恐这最后的一点真实也被剥夺去。不觉间一滴眼泪滚出眼眶,继而一发不可拾。

沉闷的泣泪声就在徐顺的耳畔响起,如果他还能睡的下去,要么就是太能睡,要么就是太能装显然,徐顺跟这二者都不沾边,御医署的安神药能减少他的噩梦却不能让他始终昏睡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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