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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保证?”风云的话,初月信了一半。

大祭司曾分析过和九黎族合作的利弊,其中最担忧的便是蚩尤会不守信用,觊觎凤族淬炼矿石制造优于其他氏族武器的祖传技巧,到时候可能要重蹈当年的灭族之祸。

所以当风云提出保证时,她不禁有些动摇。

“黄帝是个重信守诺的人,只要凤族答应不和蚩尤结盟,介入这场战争,他愿意通令天下,保护凤族人不受任一氏族欺凌。有了黄帝的保证,凤族人不必再隐藏行踪,可以逍遥天下。”

“我承认这条件很诱人,问题是我能相信你吗?你的话能代表黄帝的意思吗?

这关系到凤族的生死存亡,除非你能提出更有力的保证。”初月不是质疑风云的诚信,尽管两人才刚认识,但从风云俊朗眉目间的刚正气质,她觉得此人不会骗她。

另外就是,他既然煞费苦心地掳劫她,而她人又在他手中,他似乎没有理由说谎。

“我很愿意。只要你同意跟我去见黄帝,你可以得到他亲口的承诺。”

“这……”初月犹疑着。

“凤族长,”风云挪揄地眨了眨眼,看进她眼中。“如果我方有意对凤族不利,这次的突袭行动就不是只俘虏贵方的人,而是毫不留情的大开杀戒。毕竟带你们返回黄帝军队驻扎地所需冒的风险太大了。我之所以跟你把话挑明了讲,无非是为了贵我两方的利益,希望你能明白。”

初月看他一眼,在心里承认他的话有几分道理。

“难道你们对凤族一无所求,只要我们不跟蚩尤结盟就行?”实在很难相信天下间有这么好的事,初月觉得自己有必要问明白。

“我承认我们开出的条件优厚得令人起疑。”风云仍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当我从家父手中接到这项任务时,也跟凤族长有过同样的怀疑。据家父告知,这项任务是由黄帝直接派下来的,或许黄帝对贵族有特殊感情吧。”

“可是……”初月连黄帝是圆是扁都不知道,实在不明自他对凤族有什么特殊感情。

“据我所知,黄帝手上有一把凤族制造的精美匕首,他每次抚摸它时,总是神情怅然。”

凤族的匕首?

初月秀眉微蹙。凤族的武器极少流落在外,那个黄帝是打哪得到那把匕首的?

“你怎么知道匕首是属于凤族的?”她狐疑地问。

“匕首上有九头凤的图腾,跟你随身匕首柄上的花纹相同。此外,黄帝也曾亲自告诉我,匕首是得自凤族。”

初月听后,心跳不自禁地加快起来。

只有凤族族长才能拥有列有九头凤图腾的匕首。她记得母亲曾告诉过她,当年和生身之父分开时,曾赠了他一把凤族的匕首。难道那个黄帝会是她的……就算不是,也必跟她的生身之父有极大关联。

凤族人在经历一场灭族之祸后,由于男丁太过稀少,转变为完全的母系社会。

孩子生下后便跟着母亲,尊卑之分端赖母亲的地位,几乎跟父亲无关。

照理说,从小未见过父亲的初月,对父亲的爱是十分薄弱的。若不是自幼见到母亲宁愿忍受思念父亲的痛苦,饱受情欲煎熬,亦不愿接受大祭司的安排,接受其他男子的抚慰,她会跟其他的凤族人一样,对父爱没有任何憧憬或渴望。

小时候,母亲常搂着她诉说生身之父的美好,及两人在一起的短暂快乐生活,反覆赞叹、一再吟咏,父亲的影像经由母亲脸上幸福的笑容,很自然地拓印上初月的生命。

尽管未见过父亲,初月对父亲仍产生了一种孺慕之情,就像舞阳每次见到大祭司的感觉。

她曾经好羡慕舞阳,可以轻易见到生身之父,而她和生父极有可能一辈子见不了面。

风云的话带来一线曙光,初月强忍住胸臆间激动的狂潮,清澈明亮的眼眸望向和她仅有半臂之遥的静默男子。

不说话的风云,在其闲适自在的从容神态中,另有一番渊渟岳峙的气势。

他说他是黄帝摩下大将风后之子风云。

风后的大名,初月曾从她的芔舅舅那里听说过。他和力牧是黄帝倚为股肱的两名大将,同时分别是势力强悍的风族和力族的族长。

但就算风后受到黄帝的倚重,他的儿子风云有可能和黄帝亲近到可以窥及这么私密的事吗?

“你跟黄帝是什么关系?为什么知道这些?”带点防备和敌意,初月微蹙着眉风云观察着凤族族长一听及黄帝拥有九头凤匕首后,陷入深思的恍惚表情。显然地,黄帝拥有九头凤匕首这事对她意义深重。

他仔细注视凤族族长曼妙绝伦约五官,那深沉多情的眉目,极为酷似他所熟悉的黄帝。

除了他的长子继承他的眉目外,黄帝其他的子女很遗憾地没承袭到父亲五官中最为动人的修眉凤目。尤其是那双澄澈多情的眼睛,像是拥有不可思议的魔力似的,深深地吸引住众人的目光,让人难以逃逸地接受他的要求。

“我曾娶过他的女儿。”风云缓缓开口。身为黄帝最宠爱、信任的女婿,他拥有比旁人更多和黄帝相处的机会。

事实上,在跟随父亲出征前,他一直陪伴在黄帝身边,女儿舞雩更受到黄帝的宠爱。

娶过?

风云的话令初月震惊,心头像被什么螫痛了一下。

她蹙了蹙黛眉,这种陌生的感觉令她有些不知所措,决定暂时将之抛开,改而推敲起风云所用的字眼。

“娶过”是什么意思?

初月不自觉地以眼神向风云询问。

“我的妻子在多年前生产时过世。”

风云直言回答,平静的脸容掠过一丝哀伤,初月跟着他难过起来。

尽管凤族的祭司医术高明,凤族妇女还是得面对生产时的死亡威胁,及产后的一些不名症状,造成耗弱的身体衰亡。

死亡总是令初月分外难过。

死亡和生产,对凤族都是大事,得由族长和大祭司共同主持仪式。

虽然常遇到这种事,初月还是无法接受死亡,心里总要为之悲伤、难受好久。

“我很遗憾。”她忍不住伸出手搭在他肩上安慰,风云受宠若惊地瞪视着那只织细美丽的玉掌。

“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可是你还是很难过,不是吗?”

初月眼中的了解,敲响了风云心头那面感情的鼓。

从来没有任何女人这么接近过他的心。

这些年来,他一直没有表露出失去爱妻的悲伤。

战士的教育告诉他,男儿不该为妻子死掉这种小事伤心落泪。尽管妻子过世当天,他曾抱着刚出生的女儿,趴在妻子冰凉的尸体上无声流着泪,但那夜过后,他就埋藏起对妻子的思念,再也没掉过一滴泪了。

多年来,他以为不会为妻子伤心了,直到初月提起这事,他才发现自己始终对爱妻的死耿耿于怀。

他恨自己为什么救不了她!

两人成婚不到一年,日子过得幸福甜蜜。性情温柔可爱的妻子,善尽为人妻的职责,从来没让他有过忧虑,他心里对她是既爱又怜。

他原以为两人将牵手过完这辈子,温郁的夫妻之情虽不像大海浪潮那样既激且狂,却有如地底的涌泉绵延不绝。没料到妻子荏弱的娇躯承受不住生产的痛苦,就这样离开了他。

心里的悲痛无法言喻,他还得在众人面前强颜欢笑,显示出他是个男子汉。

悲伤埋得太深、太久,连他自己都忘了,却逃不过眼前美女盈满了解的智慧眼眸。

风云苦涩地掀了掀唇角,知道自己骗不过凤族族长,干脆承认了。

“她是个很好的女人。”

“我了解。”心头再度螫痛了起来,初月不自禁地嫉妒起风云口中的好女人,却又为自己有这种想法感到羞愧。

她怎么了?竟无端起了嫉妒之心,这一点都不像她。

“我们成婚不到一年,她就死了。”基于某种连他都弄不清楚的理由,他冲动的想将埋藏已久关于妻子的回忆,一古脑地向眼前认识不到一天的异族美女倾诉。

“她长得十分美丽,或许不及你,却是黄帝最美丽的女儿。当黄帝和父亲说定这门婚事,指定将她许给我时,我觉得好骄傲。因为黄帝选的不是我其他兄弟,而是我,这道理你明白吗?”

“你觉得自己受到黄帝重视?”初月扬起黛眉询问,晶灿的眼睛闪过一抹深思。

“我以为你很喜欢你的妻子。”

“我当然喜欢她。”风云脱口而出,困惑地看她一眼,像是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是个美丽的女子,温柔又顺从,我没有理由不喜欢这样的妻子。”

“不,我的意思是……”初月欲言又止。老实说,对男女之间的情事她不是非常了解,只是凤族少女常会聚在一起讨论哪位祭司最英俊、迷人,她约略捕捉到女孩间羞怯中夹带着喜悦的微妙心情。

对于凤族女孩而言,第一次是很重要的,有权利选择她们心仪的祭司进行交配。

初月从小也被这样教导着,加上母亲常在她耳边诉说着她生父的事,那时她眼中浮起的某种渴望,唇边带着的满足笑意,要让她明显感受到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快乐的。

就像舞阳的母亲如花和大祭司。

每当两人的眼光交会,某种欣悦的情感便会从两人眼中迸射而出,越过他们之间的人群,传递向彼此。

尽管大祭司基于职责,没法时常陪伴如花,如花却以温柔的深情等待。十数个寒暑之后,当年初见时的钟情依然在心底缭绕,无怨无悔地守候这份感情。

当她从母亲哪里听说如花和大祭司之间的情愫,也曾经在心里憧憬、向往过,幻想有那么一天,她将遇上一个能令她意乱情迷的男人,心甘情愿地付出所有的情,只求燎烧出缠绵一世的记忆。

初月的眼光不由自主地重新定在风云脸上,他俊朗的五官引起她一阵怦然心动。

他或许不及大祭司俊美,但眉目间的剽悍俊朗,另有一番动人感觉。回忆起他在她耳际的舔吮,初月的心跳得更快,嘴巴也发干了起来。

“你怎么不说话了?你刚才是什么意思?”风云欣赏着她脸颊上冒出的两团红云,心里感到不解,纳闷着她脸红的原因。

“嗯……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一些水?”她不好意思地请求。

“好。”

原来是口渴。

风云心里略感失落,他似乎期待她的另一种渴。

将水递给她,看着她优雅地啜饮陶碗中的清澈液体,风云同时感觉到口干起来。

在凤族族长将碗交回给他后,他顺便替自己倒了碗水,就唇饮下。

初月柔嫩的脸蛋再度火辣一片,风云跟她共用同个碗的影像,令她呼吸困难。

她半垂下眼睫,掩饰心里的慌乱。

“凤族长,你是否愿意接续我们之前的话题了?”风云懒洋洋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初月飞快地偷觑他一眼,他嘴角往上扬起,似笑非笑地,看起来十分邪气。

少女的羞涩令初月有些迟疑,最后还是鼓起勇气面对他,黑白分明的眼眸恢复之前的澄静。

“你不是基于对过世妻子的喜欢,才跟她成婚的。”她大胆地陈述。

风云有些意外,深思了一会儿才回答:“我跟她在成婚之前只见过一次面,是在一项庆典上。那时候她还是个孩子。”

言下之意是不能指望他对个小孩产生任何感情。

“氏族跟氏族之间的联姻,多半是为了彼此间的利益。我跟过世的妻子即是这种情况。”

“可是彼此之间没感情,会过得开心吗?”初月质疑着。

“开心?”风云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还好啦,没什么不开心的。大家都是这样过。只要妻子做好自己份内的事,不让丈夫操心,大家都会很开心的。”

风云的话对初月而言是陌生的,尽管大祭司跟她讲述过外头世界的一些观念,包括妻子和丈夫这些名词,但有些事连凤族的大祭司都不是十分清楚,自然无法教授给她。

“你们那里不是这样吗?”风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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